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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幕


“如果我是女孩子,一定会嫁给SAKURA这样的人。”
很久之前,HYDE这么说过。
那张快活的笑脸,一直深深地印在脑海中。

SAKURA拧开水龙头,将哗哗的流水狠狠地泼在脸上,然后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,轻笑出声。
男人很少会在意容颜老去这种事情,何况是当你所拥有的容貌离惊世骇俗不知道有多远的时候。所以这是SAKURA多年以来第一次那么刻意地去观察岁月在自己脸上留下的痕迹。
他知道,这种痕迹的残忍之处并不在于痕迹本身,而是它时刻提醒着它的主人,那些过去的岁月永远无法从头来过。

几分钟前,巡演的最后一场拉下了帷幕。
安可最后一曲的时候,SAKURA终于没能忍住,偷偷看了看站在自己前方那个小小的背影。他本不想看的,因为怕时间不够残忍,没能带走那些记忆。可最后还是看了,因为他更怕的是,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这么看他。

从这个角度,他看不到他的脸,灯光很强,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。
这样的情景如果被别人看到了,会怎么说呢?“那身体周围闪耀着王者般的光芒。”
可他永远不会这么说。他不喜欢用“王者”这样的词来形容他。他的HYDE,只是个在舞台上拼命演出的小鬼,疯狂地扭动着腰肢,左脚用力地踩在音箱上,用尽全身力气般地吼叫,唯恐不能耗尽生命一般。
他只是一个普通人,一个漂亮的、有才华的、努力的孩子。

SAKURA这么想的时候,灯光暗了下来,似乎迫不及待地要把一切带回现实。
他这才发现,有些事情还是改变了。发型、服装,都不是过去的样子。
而过去,又是什么时候?
有那么一瞬间,他是那么渴望自己眼前看到的,是一个笼罩在宽松长袍中的小小身影;又是多么渴望那个小小的身影能像过去般快乐地晃到他身边,然后“哐”的一下子,把那个摇铃套在自己的头上。
他是如此渴望这一切的发生,甚至愿意用生命的一部分去做交换。
于是他就这么一直看着那个背影,看得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疼了,可奇迹还是没有出现。
他们说得对:奇迹,永远只有在你认为不可能的时候才会发生。
一直到鼓点结束,HYDE都没有回头。

“咔嚓——”门开了。
SAKURA从镜中看到走进来的人。
“怎么不出去呢?”他问。
“嗯……有点累了,不比以前了呢,想一个人安静一下……”SAKURA笑得有点尴尬。
这场和HYDE的巡演,本来就是KEN的主意,虽然从排练到最后的演出大家都在一起,可他并没有和HYDE好好单独说过话,每次见面他都刻意选别人在场的时候,他不知道HYDE是不是也和自己有着一样的想法。

“还真是欧吉桑了呢,SAKURA……”他听到HYDE咯咯地笑起来,“这可不行哟,大家都在外面等你。”
SAKURA“嗯”了一声,就说不出其他话了。
过了一会儿,他听到旁边抽水的声音,知道HYDE要出去了。
“HY——”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,他忽然想要叫住他,可话刚一出口,却不知道自己接下去要说什么,终于连名字都只叫了一半。
HYDE转过身,从镜子里看着他,他也从镜子里看着HYDE。
SAKURA奇怪自己以前怎么就不知道,镜子是这么神奇的一样东西。明明近在咫尺的人,却偏偏要隔着一样东西看对方,但即使隔着这样东西,却又能把对方看得如此清晰。

“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回头吗?”
果然还是HYDE先开口了,和过去一样的坦白,SAKURA心想。明明应该是自己先开口的,到最后总是他先说了,就像那年的冬末,他哭着问:“YACHAN,不要我了吗?”
想到这些,SAKURA鼻子有点酸酸的,他说不出话,只是点了点头。
“傻瓜……”HYDE说着从后面轻轻抱住他。
SAKURA感到一股淡淡的温暖从背后传来,很熟悉的味道。这种温暖让他差点就分不清到底这些年的经历是一场梦呢,还是眼前的景象才是一场梦。
“一切都变了吧……”他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,“即使我们还是在一个台上演出,即使是这样,你站在前面唱歌,我在你身后打鼓……”
“没变……”HYDE打断他,“你想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变,YACHAN……”
听到他重新这么叫他,SAKURA露出了笑容,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容里有多少悲伤。
“我还是爱你的……”
SAKURA听到这话的时候眼泪就流出来了,落在镜前的洗手台上,一滴,又一滴……男人想要忍住哭声的时候,总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惨烈。
“YACHAN,不要这样……”HYDE柔声说。
那声音让SAKURA仿佛再次回到那个寒冷的冬天,一辈子最冷的冬天。那天,HYDE说了相同的话——“YACHAN,不要这样……”虽然当时他自己哭得一塌糊涂。
SAKURA抚上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背,那皮肤的质感和脸上的一样,历经沧桑。
“你要我说什么呢……HYDE……”他吸了吸鼻子,终于开口了,“还是说,像以前那样,什么都不要说?”
感到HYDE缠绕在他腰上的双手一下子收了回去,SAKURA忽然有些惊慌,可立刻就发现对方扳过自己的身体面向他。
然后,他感到他吻了他,一种淡淡的、蜻蜓点水般的吻。
他们之间曾经有过数不清的吻,各种各样形式的。愉快的、暧昧的、痛楚的、疯狂的……却没有哪一次像这次这般平淡和酸楚。
HYDE唇上还是那种淡淡的烟草香,事隔多年,依旧不变。
SAKURA睁开眼,发现HYDE也正睁大眼睛望着他。
那双漂亮清澈的大眼睛,曾被无数人夸奖过的眼睛,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灵动与傲气,多了一份历经沧桑后的沉稳与平静,仿佛看透一切。
难怪人家说:一个人从头到脚,老的最快的地方就是眼睛。

“那个时候不说,现在还说什么……”HYDE将下巴抵在SAKURA肩头,轻声呢喃。
SAKURA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香,没有女人的妖冶和妩媚,清淡的、纯粹的气息,一种完全属于男人的味道。
在HYDE如此的坦白面前,SAKURA说不出任何违心的话。
“其实我已经很高兴了,YACHAN,还有机会和你在一个舞台上演出……”HYDE抬起头看看SAKURA,“而且……知道你一直在后面看着我。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天真,仿佛又变成过去那个漂亮傲气的男孩,在每次结束演出后都要跑到SAKURA面前得意地说:今天回头的时候又看到YACHAN在看我哦!

人长大了,就不会再像孩子般急于去求证一些自己渴望的东西。
SAKURA终于知道,为什么HYDE没有回头。因为现在他不用回头,也知道自己在看着他。

“走吧,再不出去的话,那些家伙可真要冲进来看看我们究竟在这里做些什么了!”HYDE笑了起来,SAKURA却笑不出来。
他看到HYDE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。
“有机会的话,想再一起巡演……”
“嗯……”SAKURA闷闷地点头。
HYDE笑笑,往门口走去。
SAKURA觉得自己应该再说些什么,可偏偏想不出来,就在他以为HYDE要走出门的时候,对方却停下了脚步。
这次他没有回头看他,只是右手握着门把手,动作停在那里。语气有些黯然。
“如果我是女孩子的话,SAKURA会娶我吗?”
他没有叫他YACHAN,他叫他SAKURA……语气中没了方才的甜腻。
SAKURA知道,他是认真的。他看到HYDE握着门把手的右手无名指上那枚自己当年送的戒指,忽然感觉那上面的光泽刺眼的厉害。
没等他回答,HYDE就拧动了门锁。
SAKURA听到开门的声音,再是关门的声音。最后,一切都安静了下来。

傻瓜,SAKURA暗骂自己,HYDE根本没想听他的回答吧。
伸出手,他轻轻抚摸方才被吻过的嘴唇,一种甜蜜却又苦涩的感觉袭遍全身。
LAST KISS的滋味……
# by shirotori_hitomi | 2006-07-29 01:38 | 落幕